母亲哈着腰,从窗户上露出半个脑袋,一边用手向我比划,眼睛又怯怯地瞅着老师。半个脑袋、奇怪的手势和母亲颇为滑稽的眼神立即吸引了同学们好奇的目光。⑤就这样在窗口呆了好一会儿,在老师背过身写板书之际,母亲突然做出了一个令人震惊的动作。她直起身,从怀中掏出那个雪白纱布紧裹的馒头,从窗外迅速向我掷来。“咚!”因用力过猛,馒头掠过我的头顶砸在了前面同学的课桌上,随后又一骨碌滚在了地上。当沾满尘土的纱布一层层散开,那个干干净净的馒头呈现在同学们的眼前时,教室里哄然而起的笑声瞬间刺痛了我的耳膜。⑥面对老师严肃的询问,母亲慌张地说:“我,我来给娃送个馒头。”在我那些生活颇为优裕的城里同学听来,这样的回答无疑是一种荒谬的笑料——走几十里路就为送一个馒头?着着他们前仰后合地笑个不停,憨厚的母亲全然不知所以,竟还怀着敬意频频向她心目中的“秀才”们点头。母亲补丁缀补丁的衣服、头上已歪斜的蓝花布和这种尴尬的神态再次掀起了他们的笑浪??在这一阵紧似一阵的笑声中,我的自尊被践踏得支离破碎。⑦拾起馒头,我快步走出教室,拉起母亲就向操场走去。此时,我丝毫没有感到馒头上尚存的体温,没有注意到每间教室窗下湿漉漉的泥脚印,更没有看到母亲眼中那慈爱的目光!站在操场边,我气急败坏而又语无伦次地向母亲大喊大叫:“哪个要你到学校来?哪个要吃你的臭馒头?看看你这一身泥,活像戏台上的小丑,真是丢人现眼!”说着,我奋力一抡胳膊,那个尚热的白面馒头画了一道美丽的弧线,飞出了学校的围墙。⑧母亲没有说一句话,慈爱的笑容僵硬在她满是皱纹的脸上。母亲嘴角抖了半晌,却终归没有吐出半个字来。最后,她缓缓转过身,一溜一滑地向校外走去。不知何时又下起了雨,濛濛烟雨中,母亲低着头,背脊佝偻如弓,随着蹒跚的步伐,那块歪斜的蓝花头布飘悠着,渐渐湿润了我的视线??⑨至今我也不知道,母亲怀揣着馒头是怎样一步一滑走到学校的,当年我无情扔掉的那个馒头到底对母亲