幕:儿子躲在黑暗处,看着父亲被铁锁手链押解走过,脸上却做出夸张的开心表情,身体刻意地手舞足蹈。孩子也开心地看着父亲,咯咯地轻声笑着,他不知道押解父亲的人叫做纳粹,也不知道走出这里父亲将面临怎样非人的待遇,因为父亲对他说:“这只是一场游戏。”我无法想象父亲说出这句话时内心是怀着多大的悲凉,不得不让“游戏”这个词充当残酷世界的伪装,覆盖一切丑恶,而展现给孩子一个美好和平的人间花园。孩子是无知的,会把炼狱当成游戏的天堂,可父亲无法欺骗自己,他深知真实世界的丑陋与不堪。然而他仍然选择遮掩,也许也不仅仅为了孩子,他也不妨给自己一点安慰,以激发些勇气去面对这“游戏”的结局。如果把这样以“游戏”比作人生的态度归为自欺欺人,那未免有些狭隘。有许多人,正因现实的促狭,不得不为自己找寻一方可供心灵栖息的净土,在这里让现实的棱角磨平,粉饰一切污浊,既是游戏,自己便可成主宰,没有庸扰,没有纷争,只有天地与自己。那传说中的八大山人便不折不扣是自己游戏人生的主宰,他自封自己大于天地中的一切,如此得号,当仁不让是主宰者。崇祯十七年,国破家亡,他从贵族成了流浪者,现实难以接受,便遁入空门,遁于自己的禅意世界。胡兰成说,禅是乱世志士的智慧选择。这智慧在于抛却乱世的现实,入一个游戏般的太平盛世。朱耷是明白事理的,他知道这终不过是一场游戏一场梦而已,于是他不动声色地在自己的画作留白处对现实世界翻了无数的白眼,怪诞的花鸟鱼虫,无不具有一双狂妄的白眼,以游戏的态度挑逗着现实。然而正如郑板桥评价他的画:“墨点无多泪点多”,玩世不恭的游戏人生幕布之下,是无尽的悲凉。正因游戏的悲剧内核,我们便不能久久地沉溺于其中,那再怎样的美好与欢愉,都终究是虚拟的盛衰,够不成对现实的影响,过分沉迷只会如莎翁笔下的麦克白一样,成了“人生中行走的影子,舞台上指手划脚的伶人”。最终能改变这世界的,定是冲破游戏悲剧的勇气和敢于直面现实的坦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