霜的皱纹,凝聚着某种不遂的夙愿的残影……生活,到底是很历害的。我家住在一幢筒子楼内,只一间,十三平米,在走廊做饭,和电影《邻居》里的情形差不了多少。走廊胜,黑,苍蝇多,老鼠肆无忌惮,特肥大。父亲到来的第一天,打量着我们家在走廊占据的“领地”,不无感触地说:“老二,你有福气啊!你才参加工作几年呀,就分到了房子,走廊这么宽,还能当厨房……你……比我强……”这话从父亲口中说出,以那么一种淡泊的自卑的语调说出,使我心中有些难过。父亲当了一辈子建筑工人,盖了一辈子楼房,却羡慕我这筒子楼里的十三平米……他是被尊称为主人翁的人啊……编辑部暂借给我一间办公室。每天晚上,我和父亲住在办公室,妻和孩子住在家中。我虽没有让父亲生平第一次坐上小汽车,父亲却沾了我的光,生平第一次住上了楼房。父亲每天替我们接孩子,送孩子,拖地板,打开水,买菜,做饭,乃至洗衣服,拆被子,换煤气。一切的家务,父亲都尽量承担了。我不希望父亲,我的老父亲沦为我的老勤杂员。我对父亲说:“爸爸,你别样样事都抢着做。你来后,我们都变懒了!”父亲阴郁地回答!“我多做点,倒累不着。只要能在你们这儿长住下去,我就很知足了……你妹妹结婚后,家中实在住不开了,我万不得已,才来搅扰你们……”父亲的性格也变了。变成一个通情达理的,事事处处,家里家外都很善于忍让的,老无脾气的老头了。除了家务,父亲还经常打扫公共楼道,楼梯,厕所,水池。他不久便获得了全楼人的称赞和敬意。父亲初来乍到时,人们每每这么问我!“那个大胡子老头就是你父亲吗?”以后我听到的问话往往是:“你就是那个大胡于老头的儿子呀?”在我意识中,父亲是依附于我的人格而存在的,但在不少人心目中,我则开始依附于父亲的人格而存在了。一些从不到我家中走动,大有“老死不相往来”趋势的工人们,也开始出现在我家了,使我同一种更普遍的生活贴近了。我惊奇地发现,不是家用洗澡的日子,父亲也可以公然到厂内浴室洗澡