章技师讲述这车的光荣历史,我对它肃然而生敬意,由此车想到鲁文莉爸爸的车,就感到这两辆车仿佛一对失散多年的双胞胎姐妹——为什么是双胞胎姐妹而不是双胞胎兄弟抑或是一男一女龙凤胎,我自己也说不清楚,反正第一想法就是如此,然后便不可更改。由这两辆姊妹车我又想到,我这次当兵,本来是济南军区蓬莱要塞招来的,被分配到这个隶属总参谋部的小单位纯属偶然,这偶然的几率比鲁文莉一拍子将乒乓球打进了刘老师嘴里略高,但也高不到哪里去。听章技师讲完那辆车的光荣历史后我就明白了,我被分配到这个小单位是命中注定的,我的任务就是为这两辆失散多年的姊妹车牵线搭桥。Р 1978年元月,我们的新任站长购买了四十篓子苹果,一百捆大葱,让章技师开车送到我们的上级领导机关去。我们的领导机关在北京郊区深山里,距离我们站按地图计算也有一千二百公里。为了沿途有个照应,章技师选我做他的助手押车前往。这是天大的美差。半夜动身,原计划傍晚即可赶到目的地。但汽车刚过潍坊便出了毛病。慢速行驶尚可,速度超过三十迈,排气管便发出放枪般的爆响并冒出青烟。章技师的第一判断是油路出了问题,但钻到车底打着手电检查一遍,并无任何问题。加速,毛病依旧。此时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,天寒地冻,遍地霜雪。章技师将一件破棉袄铺在地上,钻到车底下,一遍又一遍地检查。什么毛病也检查不出来。我们坐在驾驶室里闷头抽烟,章技师低声嘟囔着:邪了门了,真他娘的邪了门了。车啊,老伙计,你今天怎么啦?我老章开了你十几年,可从来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啊!——章司机把话说到这份上,弄得我也心惊胆战,疑神疑鬼。我最先想起的就是胶河农场里鲁文莉她爸爸那辆车,此地距离胶河农场约有二百里路,对汽车来说,距离并不算远,难道它们俩急于相会?章技师念叨着:老伙计,配合我完成这次任务,将苹果和大葱送到北京,回程时,咱一定拐个小弯,到胶河农场去,见见你那姐妹……这个章技师,几乎与我是心有灵犀一点通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