徵宗、夏圭、沈周、仇十洲、陈老莲、石溪、石涛、金冬心、任伯年、吴友如等人,彼等作品之伟大,因知如何师法造化,却瞧不起董其昌、王石谷等乡愿八股式滥调子的作品,惟奉董王为神圣之辈,其十足士气,乃为可笑耳。故都不少特立独行之士,设帐授徒,数见不鲜,相从问道者所在多有,此固足以辅佐学校教育之不足。至于国画仅为艺专中学科之一部,征诸国家之需要与学生之志愿,皆愿摹写人民生活,无一人愿意摹仿古人作品为自足者。故欲达成此项志愿与目的,仅五年学程,倘不善为利用,诚属重大错误。两年极严格之素描,仅能达到观察,描写造物之静态,而捕捉其动态,当须以积久之功力方克完成。此三年专科中须学到一种动物、十种翎毛、十种花卉、十种树木,以及界画,使有一好学深思之士,具有中人以上秉性,则出校之后可自寻途径,在所努力,而应付方圆曲直万象之工具已备,对任何人物风景动植物及建筑不感束手。新中国画,至少人物必具神情,山水须辨地域,而宗派门户则在其次也。所谓物有本末,事有终始,知所先后者理宜如是也。素描为一切造形艺术之基础,草草了事仍无功效,必须有十分严格之训练,积稿千百纸,方能达到心手相应之用。在二十年前,中国罕有能象物极精之素描家。中国绘画进步乃二十年以来之事,故建立新中国画既非改良,亦非中西合璧,仅直接师法造化而已。但所谓造化为师者,非一空言即能兑现,而诬注重素描便会像郎世宁或日本画者,仍是一套摹仿古人之成见。试看新兴作家如不佞及叶浅予、宗其香、蒋兆和等诸人之作,便可征此中成见之谬误,并感觉到中国画可开展之途径甚多,有待于豪杰之士发扬光大,中国之艺术应是如此。读万卷书,行万里路,或为一艺术家之需要,尊重先民之佳作之精神固善,但不需要乞灵于先民之骸骨也。选自1947年10月16日北平《世界日报》。[注]徐悲鸿于1947年10月15日在北平举办记者招待会,说明他对教育和艺术的主张。本文系他在记者招待会上散发的书面谈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