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知所措。Р 父亲走了,我回家收拾“残局”。树枝凌乱散落一地,乍绿还黄,像不小心信手打碎的时光。枝桠上,叶芽迈着整齐的步子,正饱满地跑向春天,到我面前,却戛然而止。我把它们捡起、码齐、放好,就像收集那些弥足珍贵的往事。Р 清理好树枝,接着是树根。树是齐根锯断的,硕大的伤口,像父亲的嘴,在喊我。我什么都听不见,但从密密的年轮里,我能认出那些似水流年。枣树清瘦,是父亲给我种的,我嘴馋;桃树细腻,是父亲给母亲种的,母亲身体不好,桃树避邪;槐树匀称,是父亲给姐种的,姐喜欢吃槐花Р……哪一棵是父亲种给自己的呢?我仔细辨认,这些让他疼痛不已的树,竟没一棵是他给自己的。Р 扒完树根,坐在寂寞的院落里,我有种被掏空的感觉。Р 母亲喊我烧锅。现在,家里只剩下母亲,我一回家,她就喊我做这做那。我知道,她并不想让我干多少,只想我在她面前,让家有些回音和气息。母亲做着饭,数落着父亲:是不是又跑丢了?也不打个电话……吵闹一辈子,她还是关心他。Р 父亲记性差,有时赶集都找不到回家的路。在城市中,那么多路,他能回去吗? Р 我拨通父亲的电话,我问父亲:习惯吗?父亲不屑地说:有啥不习惯的!工地的活,比种庄稼容易,钢筋扎好,往地上一种,就会长出大楼……父亲变得很健谈。他总是这样,再艰难的事,也说得轻描淡写。不过,我还是相信他,因为他是父亲。Р 父亲忽然问:家里的树发芽了吗?我支支吾吾。或许他忘了,家里的树都卖了,包括春天。父亲喃喃道:应该发了,这里的树都伸胳膊踢腿了。我轻轻问:还迷路吗?他笑笑,不好意思地说:不迷了,我找棵大树,就有了方向!说起那树,他又来了精神,滔滔不绝。我没想到,竟然是棵异乡的树,引领他走进城市,而我,只能远远旁观。Р 我决定给父亲种棵树,帮他收留那些渐渐老去的时光,让他轻易就能找到回家的路。Р 没有树的院落,就像没有父亲的家,空荡荡的。我发现时,父亲已老了。Р (转载自《中学生阅读》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