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除根,萌芽依旧生;剪草若除根,萌芽再不生”,既富有哲理,又工于心计。她看见别人算命打卦,摇头道:“我是不卜他,常言,算得着命,算不着行。想着前日道士打看,说我短命哩,怎的哩说的人心里影影的。随他,明日街死街埋,路死路埋,倒在阳沟里就是棺材。”破罐子破摔,不信天命。她还说:“你也忒不长俊,要这命做什么?活一百岁杀肉吃。他若不依,我拚着这命,摈兑在他手里,也不差什么。”多么形象的人生观!这些完全是活在人民群众口头上的新鲜口语,能由说话看出人来。第一回清客应伯爵一大早来到西门庆家,两人有一段对话描写: Р 西门庆问;“你吃了饭不曾?”伯爵不好说不曾吃,因说道:“哥,你试猜。”西门庆道:“你敢是吃了。”伯爵掩口道:“这等猜不着。”(引文见《金瓶梅》,齐鲁出版社1989)Р这段文字全用白描,把一个帮闲清客和一个恶棍无赖的声口神情逼肖地表现出来了,算得上是第一流的好文字。Р《金瓶梅》的缺陷不容忽视。因果报应的宿命论思想十分明显,整体上用佛家的因果观念图解全书的人事。第九十五回叙述春梅的春风得意时有一首诗说:“得失荣枯命里该,皆因年月日时栽。胸中有志应须至,囊里无财莫论才。”这样的说教不止一次。算命、打卦、魇胜、解释等情节描写充斥整部小说,且作者对其笃信不疑,并作为规律来写,处于全书的支配地位。另一缺点是芜杂拖沓。首先是创作思想的芜杂,全书对西门庆的种种恶行一般持批判态度,有时又对这一总的立场有所背离;小说的佛学思想很浓,又有与此对立的对色情的渲染。创作风格亦复如是,第九十三回写陈经济与任道士的冲突,其冷嘲热讽的笔调与全书整体写实的冷静笔调相抵牾。情节的芜杂更为常见,第九十八回写陈经济与韩爱姐的情事完全袭用《古今小说》的《新市桥韩五卖春情》。至于拖沓冗长,触目皆是。西门庆的外遇都是一个模式,应伯爵的浑谑再三重复,引用小曲毫无选择,一律《山坡羊》。这些与《金瓶梅》的时代以及成书过程有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