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高山之巅

这个意义上,我理解了王国维“思想而不自由,毋宁死耳”的决绝,非为一家的兴衰或一人的荣辱,而是以生命捍卫尊严与自由。他们宁愿为理想而殉葬,也不愿与现实相妥协,一生孜孜以求的不是欲望的满足而是理想的实现,不是获取物质、挥霍财富,而是创造价值、发挥才智。虽然与贝多芬、米开朗琪罗时空相隔,但不懈追求超越世俗利益之上的旨趣,困顿不能移其志、贫苦不能挫其锐的坚持,是何其相似。而古希腊西西弗斯神话所彰显的勤苦的力量,为我们理解两位伟人提供了另一种参照。西西弗斯因触犯众神,被惩罚完成一项无止境的艰苦劳作,努力将巨石推上山顶,待其滚落又重新开始,日复一日、徒劳无功。在一定意义上,苦难是西西弗斯承受的惩罚和使命,也是他的救赎和努力。看看米开朗琪罗是如何徒然自苦又力不从心,腰缠万贯却清苦潦倒,意愿宏大却难以善始善终,看看贝多芬一生所经历的苦难和他为战胜苦难、战胜命运、战胜平庸所作的不懈斗争,真让人怀疑他们是又一个被神施以惩罚的西西弗斯。然而,若不是这样的勤苦努力,他们如何能完成丰硕辉煌的作品,成为彪榜史册的艺术家?瞻仰过伟人深重的苦难,才明白现实中的许多困扰根本微不足道,感受过伟人用痛苦换来的欢乐,才明白安逸舒适并非幸福的本源。不是所有的人都适合生活在山巅,不是所有的人生都卓越不凡,但对于每一个人来说,人生都是不可选择、不可重复的唯一。不管平凡还是伟大,尽心尽力度过的人生才会了无遗憾。正如鲁迅先生所说:“幸福永远存在于人类不安的追求中,而不存在于和谐与稳定之中。”人生对每个人来说都不是一帆风顺、水到渠成的,通往幸福的路径也不是笔直坦途,辛劳和汗水换来的才是心安理得的欢乐。于是,当意志被千篇一律的日子消磨的时候,当精神被虚浮安逸的生活麻醉的时候,当心灵被接踵而至的磨难打击的时候,我们不妨登上高山之巅,呼吸伟大灵魂的清明之气,以重新燃起日常战斗的勇气、重新坚定刻苦拼搏的信念、重新迈开踌躇前行的步伐。